黑暗。疼痛。冰冷。
意识如同沉没在万米深海，被无尽的痛苦和破碎的光影反复撕扯。右臂传来的、仿佛被碾碎后又用烧红的烙铁灼烧的剧痛，是贯穿这漫长黑暗的唯一、永恒的主题。
偶尔，会有短暂的清醒碎片，模糊地感知到身体的移动、颠簸，听到压低的、用中文和当地方言混杂的急促交谈声，感受到粗糙的手在检查他废掉的右臂和滚烫的额头，然后是冰冷的液体通过针头注入血管的刺痛感…
但这一切都模糊不清，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、不断波动的毛玻璃。
高烧、重伤、以及那短短十一秒“深渊模式”带来的恐怖反噬，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机能。
不知过去了多久，也许是一瞬，也许是永恒。
当陆沉舟再次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时，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使馆冰冷的合金天花板，也不是街头巷尾的黑暗，而是一盏低瓦数、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白炽灯，悬挂在低矮的、能看到粗糙混凝土纹理的天花板上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、消毒水、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的古怪气味。
他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，身上盖着一条还算干净但散发着皂角味的薄毯。
右臂被专业的夹板固定着，厚厚的绷带从肩膀一直缠到手腕，依旧传来阵阵钝痛，但相比之前那撕心裂肺的感觉，已经好了太多。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强烈，但高烧似乎退去了。
这里…是哪里？
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，打量四周。这是一个狭小、简陋的地下室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箱笼。唯一的门是厚重的铁门，紧闭着。角落里有一个小风扇在嗡嗡地转动，但依旧驱散不了这里的闷热和潮湿。
不是使馆，也不是医院。
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——逃亡、陷阱、特勤小队、周烨、绝境下的咆哮、徒手撕裂车门的非人力量、右臂粉碎的剧痛、以及最后亡命的奔逃…
深渊模式…代价…
然后呢？他是怎么到这里的？
就在他努力拼凑记忆时，地下室的铁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，吱呀一声被推开了。
陈九那微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手里依旧盘着那两颗核桃，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、看似和善却冰冷无比的笑容。他身后跟着那个沉默的保镖，以及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口罩、眼神有些闪烁的华人老头，手里拿着一个医疗托盘。
“哟，陆老弟，你可算是醒了。这一觉睡得够沉的，整整三天三夜啊。”陈九踱步进来，语气带着一种虚假的关切，“可把九哥我担心坏了。你要是就这么死了，我那五十万美金找谁要去？哦，现在可能不止这个价了。”
他走到床边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沉舟，目光在他打着夹板的右臂上停留了片刻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和好奇。
“怎么样？‘周医生’给你准备的‘欢迎仪式’，够劲吧？”陈九嗤笑道，“要不是我的人一直盯着使馆周围的动静，及时把你这条快烂掉的命从下水道里捞回来，你现在早就躺在烛龙或者秃鹫的解剖台上了。”
是陈九的人救了他？或者说，捡回了了他？
陆沉舟心中一凛。陈九肯定目睹了部分或者全部过程！他看到了那非人的力量！
“多谢…九哥…”陆沉舟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，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喉咙如同刀割。
“谢就不必了，咱们还是谈谈生意。”陈九拉过一张椅子坐下，脸上的笑容收敛，变得严肃而充满压迫感，“告诉我，那天晚上，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？那是什么东西？”
他身体前倾，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沉舟，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：“别跟我扯什么潜能爆发或者回光返照！我的人看得清清楚楚！你徒手，撕开了一辆改装过的防弹车！那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！告诉我！那力量是哪来的？！”
果然如此！陈九的目标，从始至终都是那匪夷所思的力量！他救自己，根本不是为了那点赏金或者旧情，而是为了逼问出“深渊模式”的秘密！
陆沉舟大脑飞速运转。绝对不能透露系统的存在！那比任何东西都更致命！
但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、能解释那非人力量、并且能让陈九忌惮或者产生更大贪欲的解释！
电光火石之间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。
他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后怕的表情，声音颤抖着，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：“…是…是药剂…一种…实验药剂…”
“药剂？”陈九眼睛猛地一亮，追问道，“什么药剂？哪来的？！”
“…美军…是美军…”陆沉舟喘着气，断断续续地编造着谎言，将之前零号基地、纳粹实验体等碎片信息揉合进去，半真半假，“…几年前…在东欧…一次任务…目标是一个废弃的美军秘密生物实验室…我们小队…几乎全灭…我只来得及…抢出来几支…他们称之为‘毁灭者’…或者‘潘多拉’的药剂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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