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家三口从医馆出来,云安揪着大黄狗的尾巴,舍不得松开。
云乐也贴在向烽旁边,隔着他的手臂伸手去摸大黄狗的脑袋,父子两个都是一脸稀奇的模样,看的向烽忍不住笑。
等他们走到停马车的地方,就看到一群人密密地围在县衙外墙的告示栏前,正伸长了脖子看什么东西,还不时传出阵阵议论和低呼。
人群中间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书生正站在略高的石阶上,挥舞着手臂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却努力清晰地向着围拢的百姓解释:
“……诸位乡亲父老,看这里!县衙刚贴出的告示!朝廷恩典,府学试点,要在咱们安平县学下面,专门开设蒙学了!”
他指着告示上关键的几行字,一字一句地大声念道:
“凡安平县户籍,年六岁至十二岁之孩童,无论家境,皆可报名!需经简单考核,考校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等蒙学基础,择优录入!一年束修,仅需二两银子!”
围观的百姓起初还有些懵懂,待听明白这“二两银子”、“人人可考”、“县学蒙学”的含义后,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!
许多穿着粗布衣衫、面容黝黑的农人汉子激动得满脸通红,攥紧了拳头;拎着菜篮的妇人捂着嘴,眼中迸发出惊喜的泪光;更有那家里正好有适龄孩童的,已经开始扯着身边人盘算起来。
“老天爷!二两银子……咱家紧巴紧巴,再卖两头猪崽,说不定真能供得起狗蛋去念念书!”
“是啊!不图他考什么状元,哪怕只是识几个字,会写自己的名字,将来记个账、看个文书,也比咱这睁眼瞎强啊!”
“朝廷这是办了件天大的好事!”
那讲解的书生看着底下激动的人群,自己也是心潮澎湃,说到最后,声音已然哽咽:
“想我当年……便是因家贫,束修昂贵,又无名师指引,险些断了读书路……幸得恩师怜悯,才勉强识字明理”
“如今朝廷开了这样的恩科广纳之门,往后咱们安平,不知要多出多少读书种子,为朝廷效力,光耀门楣……这是教化之功,是朝廷的仁政啊!”
他抬起袖子,用力擦了擦眼角,那神情,仿佛已透过这纸告示,看到了无数寒门子弟捧着书本、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未来。
向烽和云乐站在人群外围,听着那震耳的欢呼和书生激动的言语,相视一笑,心中了然。
这正是秦啸带来的朝廷新政,如今正式张榜,惠泽乡里。
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,他们也为这即将改变许多孩子命运的好事感到由衷的高兴。
云安虽不懂大人们在激动什么,但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,也拽着手里的大黄狗布偶,跟着“啊啊”地叫了两声,更添了几分鲜活气。
县城里的消息传回了村里后,村里在外面玩耍的孩子瞬间少了一半,能出的起束修,有基础的孩子都被拘在家里苦读。
敦敦也是一样,小家伙格外认真,日夜苦读让孩童鼓鼓的脸颊肉渐渐消失。
懵懂孩童已长成清瘦少年,笔墨纸砚间浸润出沉静气质,才让众人发现三年时间一转而过。
向家门口,小少年站在门口向外远看,一个身穿藕黄色衣衫的小团子,绷着一张脸气鼓鼓的走在前面,身后跟着一个还在四处张望的清俊青年。
青年走一会停一会,视线偶尔被田间飞舞的彩蝶吸引,站下来盯着去看。
前面的小团子虽然一直昂首走在前面,但是用余光去扫后面的青年,看他停下,自己也停下,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家走。
不远的一段路,被他们两人硬是走了一刻钟后才到家门口。
小团子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敦敦,立马飞跑过去。
三年过去,云安已是个快五岁的小团子,说话利落得很,小嘴叭叭地告起状来条理分明:
“敦敦哥哥!你快管管阿么!他太不听话了!”
小家伙不知是不是到了语言爆发期,整日里小话痨似的,还尤其爱摆出小大人模样管束他阿么。
“今天说好了只在外围找桑葚,阿么偏要往林子深处钻!那里头草深,还有刺藤,我都说了危险,不许去!他非不听,还说我‘小古板’!”
云安越说越气,小脸鼓得像只小河豚,伸手扯了扯自己藕黄色衣衫的衣摆,上面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小裂口,还沾着点草屑,
“你看!我拉他,他还挣,害我摔了一跤!衣服都破了!”
他说着,还特意把破了的地方展示给敦敦看,小表情委屈又愤愤,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。
这时,慢悠悠晃到家门口的云乐也走了过来,脸上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和些许心虚,嘴里嘀咕着:
“哪有那么严重,不就是几丛刺嘛,我都看着路呢。”
他瞥了一眼儿子气鼓鼓的背影,又看看已然有了少年模样的敦敦,摸了摸鼻子。
敦敦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——小叔叔依旧带着些孩子般的任性,而云安弟弟则早早担负起了“监督”重任,不禁有些好笑,又觉得温馨。
他蹲下身,平视着云安,忍住笑意,一本正经地点头:“嗯,云安做得对,关心阿么安全是好事。”
又抬头对云乐道,“小叔叔,云安也是担心你。”
云安见敦敦哥哥站在自己这边,顿时像得了尚方宝剑,小胸脯挺得更高了,冲着云乐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。
云乐看着儿子这模样,再瞧瞧敦敦那故作严肃却眼含戏谑的神情,终于绷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上前揉了揉云安的脑袋:
“小小年纪怎么管这么多?你阿爹还没你啰嗦呢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