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,刘邦被一泡尿憋醒了。
他迷迷糊糊爬起来,摸着黑,深一脚浅一脚往营地边缘的树丛里走。山里的夜风凉飕飕的,吹得他一个激灵,尿意更急。
刚解开裤带准备放水,他耳朵忽然支棱了一下。
不远处,莱桑德那群人歇息的地方,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。不是白天那种公开的、缓慢的英语,而是语速很快、声音极轻、夹杂着许多听不懂词汇的私语。
刘邦虽然听不懂,但多年的市井经验告诉他——这肯定不是在唠家常!
尿意瞬间被好奇心压下去一半。
他系好裤带,蹑手蹑脚地摸回自己人这边,先推了推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樊哙——没反应,鼾声如雷。
他又去推萧何——萧何睡眠浅,立刻醒了,但刘邦对他比划了半天“那边有情况”,萧何一脸茫然,显然没理解这哑剧。
刘邦急得抓耳挠腮,最后,目光落在了蜷在石头边、眉头微皱似乎睡得不踏实的凌哲身上。
他爬过去,轻轻捂住凌哲的嘴,另一只手猛摇肩膀。
凌哲猛地惊醒,瞪大眼睛,差点叫出来,被刘邦死死捂住。
“唔唔唔?!”
凌哲用眼神质问。
刘邦松开一点手,凑到他耳边,用气声说:
“凌兄!有情况!那边洋鬼子,半夜开小会!嘀嘀咕咕的,肯定没憋好屁!”
凌哲瞬间清醒,睡意全无。他看了一眼对面隐约的人影和低语声,又看了看身边其他人。道长睡得四仰八叉,破斗笠盖着脸,鼾声节奏均匀(装的?)。蒙恬在远处值守,背对着这边。扶苏睡得很沉。
他朝刘邦点点头,两人像做贼一样,借着篝火将熄未熄的微光和树木阴影,悄无声息地摸到靠近莱桑德营地的一丛茂密灌木后,蹲下,竖起耳朵。
夜风送来了断断续续的低语。
主要是一个声音在说,语速快,语调低沉严肃,是莱桑德。另一个声音偶尔附和,听起来像是白天那个给他肉汤的波斯武士。
他们用的语言……不是英语!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、复杂、带着大量卷舌音和喉音的语言。凌哲完全听不懂。
但诡异的是,在这完全陌生的语言中,时不时会夹杂进几个……极其耳熟的英语词汇!
比如:
“……gold… too much… temple of Kushan…”
(……黄金……太多……贵霜寺庙……)
“……map… inplete… need brahmin cipher…”
(……地图……不完整……需要婆罗门密码……)
“……East qin people… maybe useful… or… eliminate…”
(……东方秦人……或许有用……或者……清除……)
“……artifact… react… strange… near them…”
(……圣物……有反应……奇怪……在他们附近……)
这些英语词汇像碎片一样镶嵌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里,显得格外突兀和……刻意?仿佛是说给某些潜在的“听众”听的?
凌哲听得心惊肉跳,后背冷汗都出来了。
Gold(黄金)!
Kushan(贵霜)!
这是历史名词!贵霜帝国还没完全成型,但他们已经知道了?
map(地图)!
brahmin cipher(婆罗门密码)!
他们在找什么东西?需要密码解读的地图?
East qin people(东方秦人)!
这明显是指我们!
useful(有用)?
eliminate(清除)?!
Artifact(圣物) react(有反应) near them(在他们附近)?!是指那些石雕金属板?还是……我怀里的手机?!
他猛地想起之前手机异常的亮屏和乱码,还有那怪和尚看他的眼神……
这群人,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“圣物守护者”!
他们目的明确——黄金、地图、密码!
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是利用或清除!
而且,他们似乎有某种方法,能探测到……异常物品(比如我的手机)?!
凌哲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旁边的刘邦虽然听不懂,但看凌哲脸色越来越白,呼吸越来越急促,也知道事情大条了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这时,那边的低语似乎告一段落。莱桑德最后用那种古老语言快速说了几句,波斯武士低声应了。然后,传来了收拾东西和躺下的细微声响。
凌哲赶紧拉了拉刘邦,两人像受惊的兔子,蹑手蹑脚地缩回自己营地,重新躺下,心脏砰砰狂跳,半天平静不下来。
凌哲瞪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树冠,脑子里乱成一锅粥。信息量太大了!
莱桑德这伙人水深得很!我们这是与虎谋皮啊!不,是掉进狼窝了!必须重新评估!必须想办法!
他就这么睁眼到天色微明。
营地里开始有了动静。莱桑德那边的人起身,收拾行装,准备早饭。凌哲这边的人也陆续醒来。
刘邦顶着两个黑眼圈,凑到凌哲身边,挤眉弄眼,用口型无声地问:“咋整?”
凌哲没说话,目光扫过正在慢吞吞伸懒腰、打哈欠的道长,又看了看正在用布巾沾水擦脸的扶苏,以及默默检查装备的蒙恬和啃着肉脯的樊哙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决心。
然后,他一把拉住刘邦,又走到刚打完哈欠、眼角还带着眼屎的道长面前。
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“搞个大新闻”的兴奋和“豁出去了”的决绝。
压低声音,对两人说:
“走。”
“我们去跟他们……”
他顿了顿,吐出两个字:
“搞事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