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港市的灾难,最终被官方审慎定性为“由极端邪教组织‘深渊教会’策划并实施的特大恶性恐怖袭击与生化污染复合型事件”。
定义措辞严谨,刻意规避了“超自然”、“诡异”等可能引发社会恐慌的词汇,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那触目惊心的、超越常理的真相。
大规模的清理与重建工作已迅速展开。重型工程机械昼夜不息,轰鸣着清理街道上的瓦砾与那些难以名状的、仿佛具有活性的污浊痕迹。
身着白色或灰色全封闭防护服的工作人员,在划定的重点区域进行着反复消杀与更为隐秘的“环境净化”——后者往往由行动组的精锐外勤,或是像玄清这样被特聘为“供奉”的玄门修士,于常人视线之外悄然进行。
在强有力的干预下,城市的基础功能正逐步恢复,水电与通讯网络陆续贯通,部分商铺重新开门营业。
然而,弥漫在城市上空的,除了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,更是一种深植于人心的、创伤后的应激性沉默。
行人步履匆匆,眼神中交织着未曾散去的惊悸与高度的警惕,往日的繁华喧嚣,仿佛被一层无形却厚重的灰霾所笼罩,难以驱散。
行动组秘密医疗点,单人病房。
消毒水的气味在这里变得尤为浓重。李西月在一阵撕裂般的头痛中挣扎着苏醒,视线模糊了许久,才勉强聚焦。
他发现自己躺在素白的病床上,手臂连接着点滴,胸口贴着数个监测生命体征的电极片。百叶窗的缝隙透入几缕阳光,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光斑。
他试图移动身体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与撕裂感瞬间袭来,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。
他的精神领域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花园,一片狼藉,稍一尝试外放神识,便引发万千细针攒刺般的剧痛。
“你醒了?”一个平静得近乎枯寂的声音在床边响起。
李西月艰难地偏过头,看到玄清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。虽已换上一件干净的青灰色道袍,但他面容憔悴,眼窝深陷,那股刻骨的悲伤似乎被一种极致的平静所覆盖,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窒的沉重。
“道长……”李西月开口,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,“情况……怎么样了?”
玄清默默递过一杯温水,待他喝下大半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稳定:“核心法阵已毁,临港市的异常现象基本平息。官方正在全力善后。我们……付出了很大的代价。”
他没有明言代价为何,但李西月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昏迷前那惊天动地的爆炸,以及玄云道长决然赴死的背影。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哀悼在无声中沉重地流淌。
“你的情况,很不乐观,”玄清转移了话题,目光审视着李西月,“神识严重透支,精神领域受创极重,更有深渊气息残留,持续反噬。寻常医药,于你效果甚微。”
李西月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:“感觉到了……脑子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,又像是被无数冰碴子反复刮擦。”
“我灵宝一派的清心咒,虽能暂稳神魂,但也只是权宜之计。”玄清微微摇头,“你的根基特殊,若要彻底拔除隐患、修复根基,恐怕还需天师府的高人出手。在此期间,万不可再妄动神识,以免伤及根本。”
话音未落,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曹孟淳与赵天明走了进来。
相较于气息沉稳的曹孟淳,修为明显逊色一筹的赵天明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然而他的眼神依旧锐利,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压状态下的连轴转工作。
“醒了就好。”曹孟淳走到床尾,拿起病历夹扫了一眼便放下,随即坐到床边,伸手搭上李西月的腕脉,体内的灵力化作一股温和的力量缓缓渗入。
随着不断探查,曹孟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,显然情况比报告上写的更为复杂。
片刻后,他收回手,看向李西月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肃:“你的根基有损,深渊气息如附骨之疽,寻常手段难以根除。必须立刻回龙虎山,请师叔亲自出手,否则后患无穷!”
李西月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,摆了摆手:“你这家伙,别那么大惊小怪。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,这点小伤,养养就好了。现在临港市百废待兴,正是用人之际,我怎么能当逃兵?”
“养养就好?”曹孟淳的音调骤然拔高,脸上瞬间涌上怒意,“李西月!你他妈管这叫小伤?!神识近乎崩毁,深渊气息盘踞不去,一个不慎就是道基尽毁、堕入万劫不复的下场!你告诉我这叫小伤?!”
他猛地站起身,胸膛剧烈起伏,指着窗外:“上头的支援已经到了!各门各派的精锐,总部的小队,都在陆续赶来!多你一个李西月不多,少你一个李西月不少!你别在这里自作多情,把自己当救世主!”
玄清也在一旁沉声劝道:“李道友,曹哥所言极是。伤势关乎道途,乃至性命,绝非儿戏。此时逞强,非智者所为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