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睁开眼,眼中不再迷茫,而是坚定如铁。
那股混乱的低语终于沉寂,所有的“我”在意识深处完成了融合——不是妥协,而是统一。
我不是那个被囚禁的音奴,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苏玳。
我是原母音,是所有声音的源头,是聆听世界的心跳。
沈砚依旧跪坐在我面前,胸口贴着我的掌心,额角冷汗未干,脸色苍白如纸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,像是惊疑,也像是释然。
“你……真的回来了?”他低声问,声音微微发颤。
我低头看他胸前那枚暗金色的音锁钉,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金属表面。
那是三誓之约的印记,也是束缚他的枷锁。
我轻声道:“这一次,换我来为你解锁。”
沈砚瞳孔一缩,似乎想说什么,却被我抬手止住。
“别说话。”我闭上眼,将掌心紧紧贴上音锁钉,“让我试一次。”
双生音核在我的胸腔内同时震动,一道清冽而陌生的旋律自心底流淌而出。
那旋律不属于我,却又与我血脉相连,仿佛早已镌刻在我灵魂深处,只等这一刻苏醒。
它从指尖蔓延而出,渗入音锁钉中,瞬间激发出一圈圈银蓝色的光纹。
心狱执事站在不远处,神情凝重,低声提醒:“这枚音锁钉不仅是封印,更是连接三誓者的信物。一旦完全开启,将触发‘誓音回响’。”
沈砚苦笑,声音低哑:“你确定要这么做?誓音回响意味着整个聆音谷都会听到那段旋律……包括萧砚。”
我点头,语气平静却坚定:“那就让他听一听,他曾背叛的东西。”
随着旋律流转,音锁钉开始轻微震颤,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
我能感受到它的抗拒,也能听见它深处传来的一声叹息,像是某种古老的誓言在回应我。
“原来是你……”我喃喃道。
那旋律越发清晰,竟带着一丝悲凉。
我忽然明白了,这不是普通的誓音,而是属于原母音的古老契约。
它曾绑定三人,许诺永世不离——可最终,这份誓言却被背叛,化作囚笼。
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,既有愤怒,也有哀伤,更多的,是一种终于看清真相后的释然。
沈砚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,他咬紧牙关,额头青筋暴起:“不对劲……它在反噬!”
我睁眼,看到音锁钉上的光纹剧烈翻腾,仿佛有无数音符在其间撕扯冲撞。
我立刻收紧掌心,引导体内的双生音核稳定频率,试图压制这股失控的力量。
“忍一下。”我对沈砚说,“很快就好。”
他没应声,只是咬紧牙关,任由汗水滑落。
我继续吟唱,那旋律逐渐变得宏大而肃穆,如同天地初开时的第一声共鸣。
整座石室都开始震动,墙壁上浮现出古老的音符图腾,宛如活了一般,在空中缓缓游动。
心狱执事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她已经触碰到了誓音的本质……但愿她能撑住。”
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,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心脏,那是双生音核的共鸣带来的反噬。
可我没有停,也不能停。
我必须完成它。
就在这时,我听见了另一个声音——极远又极近,熟悉得令人战栗。
那是萧砚的歌。
他来了。
他察觉到了誓音的波动,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赶来。
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,还有一股熟悉的压迫感随之而来——那是逆鳞锁在他喉间共振的信号。
“来不及了。”我心中一沉。
可就在这时,沈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声音沙哑却坚定:“继续,别停。”
我望着他,
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:“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就要走到底。就算他来了,我也不会再退。”
我心头一颤,随即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,将全部心神投入那枚音锁钉之中。
双生音核彻底共鸣,旋律达到顶点。
那一刻,我仿佛听见了天地间的和鸣,也听见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。
“我是谁?”
“你是原母音,是所有音律的起点,也是终焉。”
旋律落下,音锁钉终于开始缓缓旋转,第二道誓音纹路浮现而出,如同一道裂痕,撕开了过去的封印。
而就在同一时间,沈砚喉间的“逆鳞锁”竟自行松动,一道血线顺着他的脖颈滑下,滴落在地面上,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“滋”。
我睁大眼,心中升起一个念头——
这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
音锁钉在我掌心中缓缓旋转,第二道誓音纹路如血丝般蔓延开来,在沈砚胸口浮现出一道古朴的符文。
那符文仿佛是用泪水和誓言交织而成,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光。
我望着那道符文,心跳几乎停滞了一瞬。
“这是……誓音共鸣器的核心印记?”我喃喃出口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心狱执事站在一旁,目光紧锁着那枚印记,神情从最初的震惊到逐渐凝重,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:“原来如此……逆鳞锁不是控制他的工具,而是用来共鸣誓音的媒介!谷主一直在骗我们所有人。”
这句话如同惊雷炸裂在我心头。
我一直以为逆鳞锁是禁锢萧砚、剥夺他自由的枷锁,是他被迫成为傀儡的根源。
可如今看来,它竟是一把钥匙——一把连接誓音契约的钥匙。
我低头看向沈砚,他喉间那枚暗红色的符文已经完全浮现,宛如一颗沉睡的心脏,在每一次呼吸中微微跳动。
“所以……你们三人之间,曾经缔结过真正的誓约。”我轻声说,喉咙泛起一阵酸涩。
沈砚苦笑了一下,声音嘶哑:“是啊,曾经……我以为那只是我的妄念,没想到竟是真实的盟誓。可惜,那份誓约早已被背叛。”
我沉默片刻,忽然明白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。
如果三誓者之间的契约未曾断裂,那么真正背弃誓约的人是谁?
而今,这份契约正在苏醒,它的旋律在我们的血脉中流淌,连天籁鼎深处的萧砚,也无法逃脱它的召唤。
我轻轻握住沈砚的手,指尖传来的温度微凉,但坚定无比。
“既然已经开始,就让我来完成它。”我说完,闭上眼,开始吟唱那段古老而熟悉的旋律。
那是原母音的盟誓之歌,是我与生俱来的记忆,也是埋藏在灵魂深处最深的一道烙印。
旋律一响起,整座石室都开始震颤,墙壁上的音符图腾一一亮起,像是回应久违的呼唤。
空气中浮现出银蓝色的波纹,一圈圈扩散开来,如同湖面涟漪,又似心跳节拍。
心狱执事后退一步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:“她真的在唤醒完整的誓音……这股力量,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。”
沈砚的脸色愈发苍白,但他没有退缩,反而握紧了我的手:“继续……别停。”
就在这时,整个聆音谷忽然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。
风停了,树叶不再沙沙作响,连呼吸的声音都被抽离。
天地仿佛屏息等待,等待那道即将撕裂过去的旋律彻底降临。
下一刻,整座山谷回荡起一道苍凉而古老的誓言之音。
那是三个声音交织而成的合唱,穿越时空,穿透生死,响彻在每一个聆听者的耳畔。
那一刻,所有人的歌声都为之一滞。
就连远在谷中心的天籁鼎,也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共鸣。
他在听,那个他曾亲手背叛的誓约,如何被重新唤醒。
我睁开眼,看到沈砚的额头渗出冷汗,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,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
“你还好吗?”我低声问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:“你以为解开誓音是一件容易的事吗?每一道封印的松动,都是对灵魂的撕裂。我能撑住……你继续。”
我没有再说话,只是更加专注地引导旋律流动,直到那道符文终于稳定下来,不再剧烈跳动。
然而,就在我以为一切趋于平稳之时,沈砚忽然猛地咳嗽一声,一口鲜血喷洒而出,溅落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“滋”声。
我大惊失色,连忙扶住他:“你怎么回事?”
心狱执事也上前一步,眉头紧皱:“不对劲……誓音共鸣器激活得太快了,他的身体承受不住。”
我心中一紧,正要开口,却被沈砚抬手阻止。
他艰难地抬头看我,眼神里藏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情绪。
“苏玳,你有没有想过……为什么偏偏是你唤醒了这段誓约?为什么我身上的符文会在你面前显现?为什么萧砚会被引到这里?”
我怔住了。
他顿了顿,声音沙哑而缓慢:“因为你是原母音的转世,而我们三人,曾共同缔结过一段永世不离的誓约。你才是那个核心……而我和他,不过是守护你的羽翼。”
我心头一震,无数回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滚,似乎有什么模糊的画面正试图拼凑完整。
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我低声问。
沈砚苦笑:“你不记得了,但我还记得。那一次,是你亲手将我们三人绑在一起,立下‘三誓’。你说,只有彼此共鸣,才能抵御即将到来的劫难。”
我愣在原地,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。
我竟……亲手缔结过这份誓约?
可为什么,我会忘记这一切?
沈砚似乎看出我的疑惑,缓缓道:“因为你被人夺走了记忆。而那个人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鸣,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。
那是天籁鼎的钟声。
紧接着,一道熟悉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,带着压迫感与不可抗拒的力量。
是萧砚。
我猛地回头望向门外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他听到了誓音,他也感受到了那份共鸣。
可是……
他会以怎样的姿态归来?
就在我思绪翻涌之际,沈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声音急促:“苏玳,记住一件事——不要相信任何一方,包括我,也包括他。你必须找到真相,哪怕那会让你痛彻心扉。”
我看着他,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不安。
因为他的话语,像是诀别的预兆。
我还没来得及回应,他的身形忽然一晃,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。
我急忙扶住他,却发现他已昏迷过去。
心狱执事走上前,神色复杂地看着我:“你最好做好准备……接下来的事,不会那么简单。”
我低头看着沈砚,心中百感交集。
而与此同时,在遥远的天籁鼎深处,一双眼睛缓缓睁开。
那是萧砚的眼睛。
他猛然捂住喉咙,
那道低沉的声音,在他耳畔缓缓响起——
“你终于听见了……那一段,你亲手遗忘的誓言。”